【第五屆BenQ 華文世界電影小說獎佳作】中轉站槍戰（十七）

文/吳相
2015.10.8

我發瘋似的抱著她，解開繩子，脫下衣服包著她，聲嘶力竭的喊著她的名字：「王岩，王岩，王岩……」
 
售票員氣息若有若無，翻眼看了我一下，又昏厥過去。
 
我抱著她沖出鐵門，跌跌撞撞跑到路中央，試圖攔下一輛車去醫院，然而有很多輛車經過，卻沒有一輛可以停下來。
 
猶猶豫豫之間，我緊抱著售票員，拼了命朝醫生的診所跑去。
 
醫生驚駭地看著我，一把拉我進來，隨即拉下門來。
 
「救我……」我一頭栽在地上，幾乎要死過去，緊緊抱著售票員，不肯鬆手。
 
「不……不，她，救她……快……」
 
醫生拉過來一張桌子，幫忙把售票員抬到桌面上。
 
「快啊，快救救她……」我跪在桌子旁邊，催促道。醫生小心翼翼揭開包在她身上的衣服。
 
售票員已經陷入昏迷，下體湧出的血越來越多，順著腿一直流到腳後跟，一點一點滴到地面上。
 
「得先止血！」醫生十分恐懼的說，手忙腳亂的找來藥箱。
 
我握住售票員的手，一直小聲不斷的喊她：「王岩，王岩，王岩……」
 
醫生把大量的止血棉 塞到她雙腿之間，但血流還是止不住，不斷向外冒出。
 
「我去找對面老左，他專門幹這個，他一定行的，我去找他，他一定行，他專幹這個……」說罷衝出大門。
 
過了一會兒，門打開，醫生帶來一個形容枯焦的中年男人，右手袖口處空無一物，只有左手露在外面。
 
他稍微看了一下情況，問醫生：「是剛墮嗎？」
 
醫生小聲應了一句。
 
「先打一針，拿止血鉗來。」老左吩咐到。
 
說罷捋起袖子手持止血鉗， 在血流處塞進更多的止血棉，這邊醫生在售票員的手臂上打了一針。
 
但是所有的這些都毫無效果，鮮血仍然不斷湧出，流到桌面，滴在地板上。
 
我臉依著桌子跪在地上，扶著售票員的頭，驚恐地看著這一切。
 
「不行了，人不行了，救不過來了……」
 
聞聲我突然爬起來，一拳打在老左的面門上，咆哮著說：「住嘴，你他媽說誰不行了，救，繼續救……」
 
醫生一把抱住我的腰，死命攔住我：「小聲點……別犯傻！」
 
老左嘴唇開裂，啐了一口唾沫，罵罵咧咧爬起來。醫生趕緊又跑過去向他道歉，並打開門，囑咐他些什麼，送他出去。
 
回來後，看我仍呆呆的看著售票員，醫生慢慢走過來，歎了口氣對我說：「對不起，大動脈破裂……」
 
我魂不守舍地撫摸著她發白的臉，淚水湧了上來。
 
這時，售票員突然哼了一聲，我一下子醒過來，急切的叫：「王岩，王岩，王岩……我在這兒，不怕……快，救她……」
 
醫生也趕緊跑過來，撥開她的雙眼看。
 
售票員面色蒼白，嘴唇青灰，微微睜了一下眼睛，緊緊抓住我的手不放，輕輕地說：「……爸爸，爸爸救我，救我……」手越來越鬆，終於沒了動靜，眼睛安靜的閉上，再也沒有睜開。
 
我就那麼看著，毫無辦法。
 
……
 
我抬起頭，抽出手來，將她的兩隻手放到一起，癱坐在地上。
 
醫生又按了按她的胸口，看她的眼珠，呆了一會兒，把衣服拉上去蓋住了她的臉。
 
「她死了。」我喃喃地說。
 
醫生將門鎖死，走過來和我並肩坐下，沉默不語，一直坐著。
 
過了很久，大約是午夜時分，電話響了起來。我面如死灰向後仰著脖子，任憑它響著。
 
醫生從我身上找出電話，接通了放到我耳邊。
 
「喂，李成仁嗎？還記得我嗎？」
 
「我是崔偵探。」
 
「這次不打擾你，但是有件事我覺得你應該知道，你媽媽，她昨晚病逝了……」
 
我抓過電話，摔在地上。
 
「……喂，聽得到嗎……喂……聽得到……」
 
我猛地站起來，發瘋似的踩著電話，一直踩，一直踩到它不出聲，簡直要把它踩到地底下，然後「啊——」的一聲撲向醫案，抓起手術刀就向喉嚨刺去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