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第六屆BenQ 華文世界電影小說獎貳獎】欲望與恐懼（四）

文/倪子耘
2016.7.14

「沒有。妳剛剛說昨天妳媽說……，所以問問。」

「喔。昨天我妹妹結婚，在喜宴上聊到的。」

「你們就兩姊妹？」

「還有一個姊姊。」

「姊姊結婚了嗎？」

我點頭。「兩個小孩了。」

然後他開始問起昨天婚禮的細節，地點、桌數、餐點、流程、節目、禮服樣式……，大概以為女生都喜歡聊婚禮。

我不喜歡。大多數的婚禮本身其實非常無聊，不太感人，也不能盡興地吃。妹妹的也不例外，就是一大群半陌生的人齊聚一堂，在無聊的過程中創造、追尋自己想要的意義。

此外，與今天不同，昨天中午有三十三度，接待區的空調又令人失望。身為妹妹的招待，我得一直穿梭於接待區和宴客區之間，於是腋下不停在乾溼之間徘徊。最惱人的是，長輩總愛問：「什麼時候換妳呀？」這種問題。我是識大體的人，不可能為了這種事不開心，但總有更不識趣的會補上：「快呀，年紀也不小了。」三年前姊姊結婚時他們也對我說過一樣的話。

但是，不管過程如何不開心，說心裡沒有一絲羨慕是不可能的。

「只剩妳沒結婚？」聊完婚禮後他問。

我搖了搖空蕩蕩的無名指。「是。」

「那……妳究竟有沒有水管要修？我真的會哦。」

「什麼呀！」我愣了一下後說。「沒有啦！」

我們一起笑了，只是我的笑容消失得太突然，如被從嘴裡奪去糖果的孩子。「但是，我今天過得不好。」我盯著他說。突然一陣難以掩飾的情緒湧了上來，為什麼是這個時候？為什麼是在一個陌生男人面前？我不知道。情緒的堤防是不容許任何微小裂隙的，光是聽到自己口中說出的「過得不好」，就使得隨之而來的氾濫就難以阻攔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