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第六屆BenQ 華文世界電影小說獎貳獎】欲望與恐懼（六）文/倪子耘 外頭只剩細細的雨絲。 每經過一盞路燈，他都一臉開心地抬頭看著。我也跟著不時抬頭、低頭，看著劃開燈光的濛濛細雨和地上積水反射出的各種奇形怪狀光團。我走在他的左邊，把包包背在外側；他把一個簡直可以去登山的大背包背在身後。我們偶爾會觸碰到彼此的手臂。 人行道的盡頭是一個Ｔ字路口，三個角落分別是一棟辦公大樓、一間加油卅電池交換站、一家大型的複合量販商場。我們走在辦公大樓這一側，它的一樓漆黑一片，玻璃上也沒有顯示任何資訊，較高的樓層有幾處還有燈光。大門前方廣場上有一座水池，水池前方有一座落地招牌燈架，寫著「○○通訊園區」。整棟大樓外觀上再沒有任何其他商標、招牌、公司名稱。 我們在水池邊停了下來。「來這裡幹嘛？」我問。 「等紅綠燈而已，我要去對面買點東西。」他說。迎著燈光，他的頭髮和鬍渣閃亮著雨珠。 距離綠燈還有五十八秒，這時，背後響起了新聞播報聲。我回頭看，本來漆黑的一樓玻璃出現了新聞畫面。但經過的行人們卻都不以為意。 「……這將是本屆，也就是第十一屆立委的最後一個會期。」虛擬主播說。她看起來跟真的沒兩樣，但畫面下方顯示著：「虛擬主播卅春嬌」如果她有意識的話，她會喜歡那名字嗎？她的長相是媒體公司讓民眾票選決定的。而取名春嬌，是因為當時正逢那個偉大樂團的成軍三十周年巡迴演唱會。 「……據該多數黨委員表示，在將於本周開始的最後一個會期中，已討論許久的《自動智慧機械設備管理條例》，也就是俗稱的機器人法案，應可獲得通過，將成為人民及政府機關合法登記及使用機器人設備的法源依據。」 「這個法案應該會是我們最先討論重點法案之一。」畫面上出現該立委的受訪畫面。他是真的嗎？不知道有沒有人懷疑過。「不能再拖了嘛！全世界都在用，我們台灣的很多公司也在這個產業扮演重要角色，結果我們不能用，不是好笑嗎？」他說到這臉一沉。「總之，我們確實需要它帶來的成長動力，我們到現在還能立足在這裡，難道不是因為經濟嗎？」 畫面回到春嬌和她的虛擬播報檯：「儘管如此，還是有很多委員表達憂慮……」 「綠燈了。」他說。 我想把後面的報導看完，但他一把牽起我的手往馬路走去。我一驚，把新聞全忘了，腦袋像走火的電纜迸出一陣火光後，帶著一片空白跟著他前進，只聽見自己的鞋跟和柏油路撞擊的聲音。在這個年紀，居然對這種事情還是忍不住害羞。 到了賣場門口，他放下我的手，臉上一點異樣也沒有。「妳等我一下，我買樣東西就出來。」說完就轉身往賣場走去。 |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