★廖翊晴 他們說


他們說那張照片有個故事。那個女孩隨著父母,隨著家族,行過漫長旅程,跨海來到新大陸,再往北,往北,稍稍偏離,留在了這受天恩賜,四季怡人的北地島嶼。如果攤開地圖,手指循著同一條線,往西,往西,撫摸過海洋、大陸,如鮭魚巡遊,回溯到那源頭,就能抵達遼闊孤冷的家鄉。那裡有幢老屋,在那扇從不開啟的窗下,就是她的朋友留守的地方。他們說那個女孩為他起了名字,睡前必定呼喚著他,說些秘密的話,才能進入夢鄉。他是最忠實的朋友,不曾闔眼,陪伴度過每一個夜,迎來每一次白晝。他們看著照片,說那是個很好的名字,多適合他。雖然,已經不再有人呼喚,如何也想不起來。他曾經有個很好的名字,留在北地的故鄉。


他們說她未曾有變。儘管輾轉待過那些屋子,度過每一段珍貴的時光,經歷那些旅程,橫越誰和她訴說過的海,終於落在溼熱的南國島嶼,困在萬千過往的氣味裡。她是激流裡的石頭,彷彿未曾磨損,無有消滅。她如何能變。那麼,眼淚呢?不過是某時某地的巧合一場。他們說她沒有心,沒有淚,沒有變。


他們說,女孩,你是童話的起始,童話的終結。所有你承諾過的事情,說過的話,做過的夢,無須在意,就這麼留在過往,鎖在共享的盒子裡頭。女孩,你是前往成人的一個步驟,不是幼蟲,也不是蛹,你是別的造物,活在別的時空。很快的,奧秘的光將要遠去,你將能記得一些時候,卻不再理解那種語言,知道暗號背後的意義。女孩,即使到了那天,莫要失落,並非遺忘,而是歸還,讓這份光傳遞到下一個借用者身上。只要感受此刻盛開,你是人類的嚮往,起始與終結,你不存於現在。如此真實,無得虛假。